好半晌,李惟俭整理衣帽自内中行将出来,那绣橘瞥了一眼便红着脸儿垂下头来。

  李惟俭道:“二姐姐方才不慎扭了脚……嗯,方才听着,是有人找我?”

  绣橘紧忙道:“是大太太打发费嬷嬷来,说请四爷过去商量事儿。”

  “哦,那我过去瞧瞧。”

  李惟俭负手而行,经过厢房朝着内中瞥了一眼,那鹌鹑也似的碧桐连忙跟了上来。李惟俭又朝着咬唇抛媚眼的司棋略略颔首,这才施施然而去。

  绣橘停在庭院里,不知该不该进去瞧瞧姑娘。方才四爷说姑娘扭了脚,绣橘心下纳罕,只觉姑娘扭了手腕还差不多,怎会扭了脚?便在此时,司棋强撑着自厢房里行了出来,道:“你回去打络子吧,我去瞧瞧姑娘。”

  绣橘如蒙大赦,赶忙闷头进了厢房。司棋挪步进得正房里,到得卧房前便隐约嗅到那熟悉的旖旎气息。司棋暗自挑眉,暗忖自家姑娘怎地胆子这般大了?素日里都是求着自己帮衬,怎地这回都不用帮衬了?

  纳罕着进到内中,却见迎春早已换过了衣裳,瞥了司棋一眼,还不待司棋发话,迎春便捧脸连道:“莫说了莫说了!”

  说话间快步行到床榻前,扭身落座。司棋揶揄着行到近前,将那褪下的衣裳与罗帕拾掇了,临了才道:“四爷方才说姑娘扭了脚。”

  说罢,司棋捧着衣物而去。迎春这才挪开双手,随即不住地往脸上扇着风,方才她都不知自己个儿哪儿来的那般大的胆子。只是……俭兄弟喜欢呢。

  遐思半晌,迎春起身,拖着一条好腿一瘸一拐习练了半晌,琢磨着好歹能哄过绣橘,这才停歇下来。

  另一边厢,李惟俭领着碧桐自东角门出来,又出得侧门,从私巷往正门行去。碧桐心下纳罕,不知为何出了府邸也不乘马车,又不好开口问询,只得乖乖跟在李惟俭身后。

  自私巷出来,李惟俭兜转过来,自宁荣街进得黑油大门,碧桐这才知晓,敢情是因着在府邸内穿行不便,这才干脆自府邸外绕行一圈儿。

  碧桐心下暗暗咋舌,她早前随在那葡商身边儿,所住房屋不过是三层楼宇,进得李家宅第觉着已经不小了,待到了这荣国府,碧桐暗暗思忖,这般广阔岂非堪比皇宫?

  贾赦家中仆役自是识得李惟俭的,管事儿的引着李惟俭入内,一面儿紧忙打发人去禀报。

  本道要去外书房,不料到得仪门左近,早有管事儿婆子招呼道:“老爷、太太说俭四爷不是外人,请俭四爷入内叙话。”

  李惟俭笑着颔首,干脆进了仪门,随着那费嬷嬷一路又过了两重仪门,进得大老爷贾赦的正院儿。

  进得正房里,便见大老爷贾赦与大太太邢夫人端坐正中,两侧侍立着几房姬妾。李惟俭面带笑意洒然拱手道:“多日不见,世叔一向可好?”

  大老爷贾赦半边儿脸挤出笑意来,笑着招呼道:“复生莫要客套,快坐,来呀,上茶。”

  那邢夫人也道:“都是自家人,偏生俭哥儿这般客套。这一去小半年,俭哥儿瞧着又长高了一截,若与迎春站在一处,真真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。”

  几个姬妾开口附和,李惟俭笑着落座,并不开口。二姐姐迎春自是要纳进门儿的,却不是娶。

  丫鬟奉上茶水,大老爷贾赦略略寒暄,问过此行差事,又问李家近况,再问林如海情形,唏嘘一番,转而又说起了史鼐遇袭之事。

  说着说着李惟俭心下就觉不对——扬州八大盐商都是皇室养的猪啊,这班人极为自觉,每岁都奉上大笔孝敬。虽说是到了今上,孝敬的银子少了,可被敲打一番,还不得乖乖的奉上大笔孝敬?怎也不会蠢到买凶谋害钦差!

  圣人此番可是存了掘了盐商根脚的心思,不单单是杀猪,而是想着连猪窝一块儿拆了。先前那贿赂案才能牵连几人?有了袭杀钦差的由头就不同了,将八大盐商连根拔起也没人能说出不是了。

  这般思量,那些水匪是谁派来的……不言自明!无怪今儿晌午老师提及此事来神情恬淡,说不得此事就是老师的手尾!

  好一出苦肉计,厉害啊!

  收摄心思,李惟俭不知大老爷贾赦心头打的什么主意,因是干脆漫无边际说将起来,将那日情形好一番诉说。那大老爷贾赦还耐着性子,一旁的邢夫人却沉不住气了,几次欲言又止,好不容易待李惟俭说过此事,连忙开口道:“俭哥儿,我怎么听着,你与凤姐儿合股弄了个暖棚的营生?”

  李惟俭端起茶盏来略略嘬了一口,心下暗自思量,这暖棚的营生原本王熙凤是主张公中出银钱与他合股经营,奈何王夫人始终不给准话,王熙凤这才一咬牙典当了嫁妆,拿出银钱来合股。

  此事不经公中,倒是能瞒住大老爷、大太太一时。只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,更何况四下漏风好似筛子一般的荣国府?这二位说不得一早儿就知晓了……诶?难怪方才王熙凤欲言又止,想要与自己商量,莫非就是因着此事?

  放下茶盏,李惟俭笑道:“晚辈离京前,倒是听二嫂子提过一嘴。这等小事,晚辈便交给秋芳打理了。昨儿秋芳倒是提了一嘴,说是这暖棚营生小打小闹的,不过投了万八两银子。”

  李惟俭没往下继续说,笑吟吟看向大老爷,那意思不言自明。您二位要是也想掺股,不如先把那八千两银子还了?网站公告:亲爱的读者朋友们!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,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,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。下载地址:https://cdn.y13398281206.com/apk/aidufree.apk

  且不说大老爷哪儿存下的银钱,便是果然有,也没想过还钱啊。因是贾赦咳嗽一声,说道:“贤侄啊,不知这暖棚营生,砸下这般多银钱……须得几年回本啊?”

  “这却不好说了,”李惟俭实话实说道:“若运气好,二三年便能回本儿;若时运不济,五七八年的也说不准。”

  邢夫人纳罕道:“俭哥儿,你说这运气……是怎么个好与不好?”

  李惟俭道:“暖棚与那温汤菜相类,没什么稀奇的。砸下银钱,盖起暖棚,寻菜农仔细照料了,到时候自然就会产出果蔬。这若是独一份的买卖,自然赚得盆满钵满;可若干的人多了……大太太也知,我那暖棚实在没什么难的。

  说不好听的,旁人砸下银钱,拐跑两个菜农,都是勋贵人家,官司就算打到圣人面前又如何?赔付几个银钱,那秘方还能收回来不成?”

  邢夫人顿时大失所望,叹息道:“原是这般,我还道这营生稳妥呢。”

  这大半年来,大房用度自是捉襟见肘。大老爷贾赦仗着贾家过往的威名,倒是时不时的与一干狐朋狗友厮混,这银钱自是架不住花用。

  年前李惟俭所送贺礼,那人参果引得京中勋贵人家热捧,大老爷、大太太自是瞧在眼中的。因是听下头人提及来旺这俩月每日家扑在城外庄子上,要摆弄暖棚,这二人便上了心。

  暖棚啊!那人参果可是天价!这般赚钱的营生,怎能让凤姐儿自己占了去?

  再说凤姐儿不过是个儿媳,他们算起来可是李惟俭未来的岳父岳母,哪儿有好东西给儿媳妇,不给岳父岳母的道理?

  因是这才想着寻了李惟俭,掺上一股……至于掺股的银钱?左右俭哥儿也不差这些许银钱,来日从出息里扣去就是了。

  奈何打算的极好,偏生俭哥儿这般一说,邢夫人心下犯了嘀咕。这暖棚若果然到处都是,可不就赚不到银钱了?

  邢夫人心下暗恼,可惜了这营生。一旁端坐的大老爷贾赦又是另一番心思。大老爷可不管李惟俭说的那些关要,他只认准了一点——李惟俭是谁?李财神啊!谁听说过李财神会做亏本儿的买卖?

  没有吧?就说这一遭南下,那水泥务可是赚了足足一千二百万两银钱。听说江南士绅趋之若鹜,不少去的晚的、迟疑的,这会子都捶胸顿足、恼恨不已。那水泥务的股子更是一路水涨船高,听说刻下一两三钱一股都极少有人出手。

  这可是传家的营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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